上下白村之间的白市头,不能称之为镇,顶多也就一草市。 因为北宋给“镇”下了严格定义:民聚不成县而有课税者则为镇,或以官监之。 白市头太小,官府都懒得派遣税吏。 农业凋敝的斜谷镇,商税却比得上西乡县城。 之前经过的虢川镇更猛,商税收入比西乡县城还多,平均每年超过3500贯! 众人坐船来到渭河流域,登岸换乘下一个递铺的官船。 却见那些递铺兵丁,正在跟一群难民般的士兵闲聊。那些士兵手里拿着武器,甚至背着弓箭,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而且居然拥有七八匹战马。 朱铭等人刚刚上岸,士兵们便围上来,热情兜售商品:“诸位相公,可要买些兵器防身?俺们手里的,可都是正经货色。这些战马,也都是军中良马,十贯一匹尽管拿去。” 什么情况?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摆摊卖兵器,而且还出售战马。 更扯淡的是,递铺的官兵就在旁边,嬉皮笑脸看着那些士兵从事非法贸易。 李含章看上了一匹马,挑剔道:“你这马骨架虽大,却疏于照料,都已饿得掉膘了。” 战马的主人说:“俺自己都没吃的,怎能让战马吃饱?不掉膘的战马,像这等货色,十贯钱你买得着吗?” “倒也是,”李含章笑了笑,“这马我买了。” 双方当着官差和官兵的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正大光明非法交易战马。 朱铭忍不住问:“诸位是本地人?” 那些士兵也不隐瞒:“自是本地人,被调去做边军弓箭手,几年不让俺们回家。今年饿得发慌,便脱军逃回来了,只想换些盘缠买粮食。” “边军不给军饷吗?为何还要饿肚子?”朱铭问道。 士兵回答:“也给军饷,但发不齐。就算发齐了军饷,也不够交税,还得倒欠朝廷的。” 朱铭又仔细询问,才知道这些士兵,原本属于凤翔府弓箭手序列。 按照以前的规定,只有禁军外出作战,他们这些弓箭手才需要跟随,平时都不用离开家乡。童贯瞎搞胡搞,大量调派地方弓箭手,前往西北边疆戍守,根本就不提回乡的事儿。 甚至,还给他们在边疆分田。 一个弓箭手,可分两顷地。骑兵另给买马钱,还能获得五十亩马田。这些叫做弓箭手营田,完全免税。 一个士兵就能白捡免交赋税的两顷地,似乎属于善政。 但怎么可能? 首先,那两顷地都是新打下来的边地,需要重新开荒耕种。 其次,就算不需要开荒,当地人烟稀少,也招不足佃户。 最后,蔡京来了一手绝杀! 由于积极备战,越来越多弓箭手被调去边地,军费开支呈几何倍上升。 蔡京于是推行“表籴法”,对边疆州县的城乡坊郭户征粮,而且对边防弓箭手加倍征收!弓箭手的军饷又不给足,导致士兵领到的军饷,还他妈不够交税的。 另外,弓箭手招来种田的佃户,由于需要负担苛捐,也都纷纷选择逃亡。河东路那边的营田佃户,最高纪录是三个月内逃走40%。 朱铭都听傻了,确认道:“边军都在饿肚子?” “不饿肚子,俺们冒死逃回来作甚?”那些士兵反问。 朱铭彻底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