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莲二次“加工”了的内容。
孙老太代写内容如下:“汝得念女学,乃惊天地大事,你孤身在外,必用功苦读更胜从前,我心里忧惧你此举伤眼,望你克制几分,勿要家里担心。
“我乃你大母,颇知道你脾性,莫要说此为虚有之事。
“因我是你大母,年岁经历在你之上,所以颇为了解你苦读好胜的心,你在家里性情虽好但总有几丝犟性……”
念到“性情虽好”处,祝翾心里怀疑这是祝莲加上的话,孙老太原话一定不是这些,大概说的就是“你在家就是个犟种”云云。
虽然孙老太的话经过祝莲加工,但是语气还是保留了孙老太的精髓处,祝翾能够透过“加工”的版本听见孙老太大概不太好听的原话。
她继续往下看,看见孙老太说:“汝一去应天不回,久不通函,至以为念,望余寄信归家,来日得书之喜,旷若复面……”
这段是不是有点加工太过了,孙老太根本说不出她对自己“至以为念”、甚至还希望“得书之喜”的话来……
祝莲这样原创代写,就有点欺负大母不识字了。祝翾忍不住想道。
祝翾最后看完家里的信,心情也好了不少,又去看王家的信,知道了王家的变化与动态,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和家里来信放在一起的还有沈云和大母为她新做的几身衣服,她们不知道她在女学里的情形,生怕她在外面没有衣服穿,就又做了两套给她上身。
实际上学里太优待她了,祝翾在这里根本不缺衣服穿。
家里的衣裳上的布与学里发的衣裳用料比也是粗朴了不少,但是祝翾知道这是家里能扯的最好的布料。
祝翾很怀念地摸着衣服上细密的针脚,锦衣华袍终究抵不上家人亲自做的针针线线。
她摸了摸衣裳,摸到了衣裳夹层里的凸起,想起家里人缝东西进衣服的习惯,就默默拉开夹层处的缝线。
里面居然真的藏着一个信封,祝翾很好奇信封里装的是什么,值得母亲偷偷缝进衣服的夹层里。
她一开始没有拆开信封,只是对着太阳光照了照,想感受里面到底是什么,但祝翾没有透视眼,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还是拆开了。
等看见里面是什么的时候,祝翾愣住了,里面是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旁边附着沈云粗拙的笔迹,沈云说:
“萱娘吾女:
“我很想你,家里不缺钱用,你一个人在应天,更需要钱,特意给你,自己收好,不要弄丢了,要花钱时找钱庄对了。在家忽视你良多,不要怪娘。
“沈云亲笔。”
沈云不会写“兑钱”的“兑”,就写的“对”。
这一封信全是沈云自己写的,她写的时候就很努力地压榨出自己认识的字到纸上来,实在想不出这个字如何写,就翻书查阅比照着画,因为她很想为祝翾写一封亲笔信。
阿娘什么时候学会识字的呢?
祝翾弄明白了这是沈云写的,心里非常惊讶,也非常感动。
沈云说她在家时忽视自己良多,可是她祝翾难道就没有忽视过自己的母亲吗?
阿娘这么大的人了,还偷偷背着人学了写字,最后写了一封信给自己,所以其实曾经大字不识从来不提出需求的沈云也有自己的内心天地与韧性。
沈云不仅爱自己,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
我从前只想到自己,看阿娘就当她是阿娘,可是她不该只是阿娘,除了阿娘,她还是属于她自己的沈云。
祝翾看到阿娘很简单的信和那个一百两面额的银票,眼泪忍不住掉出眼眶。
到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思乡沉重的实质,那种离开故乡的游离与痛苦终于在此时侵袭了她的内心。
真是的……家里又没有发财,给我这么多钱干嘛,你们在家也要花钱的啊……祝翾一边哭一边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