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裙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偏腮柔声问:
“郎君怎地不与他们一道饮酒谈玄,反倒一人落落独坐呢。”
王道容垂眸继续雕刻手上的小木人,“容无意于此。”
沈琼倒也不在意他言语间显见的克制与疏淡。
她爱王道容的好颜色,承认她对他有女人对男人的欣赏,但对方既无意,她只能遗憾作罢。
受南国上下任达不拘的社会风气影响,女子也从来不吝表现对男子的欣赏之情。
沈琼的目光落在他掌心那个小木人上,语气里多了几分惊讶与喜爱:“这是郎君雕刻的?”
王道容握着一只寸长的刻刀,垂着眼雕刻得很认真也很仔细,一个小小的美人的形象自他指尖诞生。
线条简单流畅,衣裙如流云一般。
美人的眉眼间绽放出一朵朵木花来。
他皙白柔软的指尖如拂美人的鬓发一般,轻轻拂落堆积的木花。
花朵纷纷扬扬簌簌落下,沈琼也终于瞧见美人的眉眼。
未有倾城姿色,但神态却是活灵活现,一双杏眼有些清冷倔强,眼尾微翘,那点冷冷的清秀,竟然与少女正直认真过头而稍显木讷的神态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沈琼不禁看得有些出了神,看起来这是个十分矛盾的女孩子。
“我道郎君为何婉拒我。”沈琼不禁笑着赞叹道,“原来是早有梦中的神女。”
王道容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只抚摸着美人的眉眼,语气轻柔地淡吟说,“飘飖恍惚中,流盼顾我傍。悦怿未交接,唔言用感伤。”
他念的是昔日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所作的《咏怀诗》。
沈琼见他姿容秀媚,清雅的林光洒落在他的乌发与秀致挺拔的脸骨上,愈发显出风流蕴藉,清贵不可攀出来。
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郎美貌,建康皆知。
王郎冷淡,也建康闻名,否则不止有“黄河百丈冰,不如王郎心”几句传出。
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这位王道容之竟是心有所属了吗?
沈琼忍不住又多看了他掌心那个小木人一眼。
心里几分惊讶,几分羡慕,又几分怅惘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家女郎,悄然夺走了王郎的芳心。”
小木人是木头美人,呆头呆脑,自然不会回答。
王道容轻抚过它脸颊,眉眼也不自觉一寸寸柔软下来。
他素爱金石篆刻,前些时日突发奇想本想刻一枚印章赠予慕朝游。
怎奈何她不在身边时,他总日日夜夜思念她,这思念便化作了一只小小的木人。
捧在掌心,置在袖中,就像将慕朝游藏在袖笼里,随他行立坐卧。
与慕朝游“交往”之后,京中这些大大小小的宴筵反倒愈发显得沉闷无趣了起来,从前还能勉为其难暂忍一二,如今竟是一刻也忍不得。
好不容易捱到散场,天色已晚。车夫询问要不要回府。
王道容想了想,“去佛陀里。”
马车在佛陀里前停下。
他下了车,徘徊在她门前,静望着小院里透出的昏黄的光。
他其实应该回府梳洗,修整一夜第二日再来。
但不知为何,他竟是一刻也多等不得。
他走上前,轻轻叩响了院门。
从青溪离开之后,慕朝游没有回店里,而是回到佛陀里的小院里又枯坐了一下午。
本来打算明天就去找王道容问个清楚,未曾想他竟自己找上门来。
她起初有点措手不及,但很快便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拉开了院门。
王道容乌发白衣,眉目如昼,唇红齿白站在门前,瞧见她时,灯火微漾,将他清冷如雪的眉眼也软化成滟滟的春水。
乍见她,王道容略一怔忡,眉眼霎时一柔,“朝游,你还未曾歇息?”
慕朝游摇摇头,示意他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