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灯火摇曳。
明明灭灭中,姬循雅的脸半明半暗,他脸色不好,泛着层釉质的青白。
阴气四溢,如同怨鬼。
房中。
已听不见脚步声了,院落重归寂静。
赵珩慢悠悠地躺回、那张床上。
床榻硬邦邦的,赵珩这几个月再宫中睡惯了软床,竟有些不习惯。
赵珩闭上眼。
刚阖目,眼前朦胧的人面立时清晰,顷刻间组成了一张脸。
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容色秀丽,从眉宇到口唇,无一处不漂亮得如同玉刻。
然而这并不是张柔和的面容,他轮廓太深刻锋利,双眸又太黑,太冷,美则美矣,却给人一种精美到了诡异的可怖感。
压抑本性,不得解脱。
给给这张脸笼上了层鬼气。
赵珩按了按眉心。
比起他一味主动,他更想,姬循雅能够主动说出口。
将那些苦苦压制着的,不可为外人所道的心绪与妄念,尽数吐露。
床实在太硬,赵珩静默片刻,霍然起身。
他怀疑姬循雅将他放在这房间里,本就没想让他睡好觉。
随意披了件外袍,赵珩如法炮制,又一次打开了密室的地道,大步踏入。
暖意融融的香气萦绕鼻尖。
赵珩堂而皇之地走下来。
他的姿态太过自然,甚至让坐在案前的人都产生了种这其实是皇宫的错觉。
赵珩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还没歇息呢,将军。”
心绪激荡的姬循雅:“……”
速传贴着赵珩能让他舒服,但在此时,姬循雅简直有点恨赵珩的阴魂不散了。
缓慢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姬循雅平静地问:“陛下寻臣有事?”
赵珩把外袍扯下,随手扔到姬循雅面前的案上。
算不得十分张扬逼人,但亦很贵气的外袍重重砸在案上,激起了阵微风。
吹得姬循雅肩头发丝微颤。
赵珩困倦地打了哈欠,“无事,只是上面的床太硬太冷,朕睡不惯,想起将军这间藏娇的密室床还不错。”
他大步上前,往床上一倒。
层层柔软的锦被立刻将他包裹其中,赵珩舒服得喟叹了声。
仿佛感受不到将军身上的阵阵阴气,赵珩背对着姬循雅,没骨头似地往里爬了几尺,又倒头砸了进去。
好像累得已要睁不开眼,赵珩艰难地偏头,对姬循雅道:“不必在意朕,将军自便。”
饶是姬将军上辈子修心数年,也被赵珩这话气得冷笑出声,“陛下,这是臣的宅子。”
“你我君臣一体,卿的,便是朕的。”赵珩含糊道。
之后,再无一言。
姬循雅静静等了许久,等得面前长明宫灯内婴儿小臂粗细的鲸脂烛都烧掉了一小截,方缓慢地抬头,看向赵珩。
皇帝胸口平稳地起伏,显然已经睡去不知多久。
他唇角微微带笑,看上去仿佛做了个美梦。
姬循雅沉默一息。
熄灭了蜡烛。
烛火熄灭前,可见将军洁白若玉的面容被气得发青。
他霍然起身,快步走向床榻。
四下安静,唯听得两道呼吸声。
一道安稳,一道急促。
他居然觉得赵珩这没心没肺的能领会他的心思。
他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再看帝王睡得香甜,姬循雅呼吸愈发急促。
手腕微动,一把利刃滑入掌中。
简直将把赵珩心剜出来,一了百了。
静静看了片刻。
柔和的珠光撒在帝王脸上,他睡眼安静,难得透出了几分乖顺。
看得姬循雅更气了——气自己下不去手。
恼怒至极,扬臂正要将匕首甩出去,转念一想,自己说不定等等就下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