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美好的线条流畅下滑,再往里,影影绰绰间,若有莹润的光泽。
很细,很长。
好像抬手就能圈住。
掐断。
姬循雅蓦地察觉到自己尚未平复的呼吸愈发重。
但他没有移开视线。
他抬起手,轻轻放到了赵珩肩上。
他动作幅度很小,仿佛怕惊到一个怯懦的小玩意似的,指尖绕住了赵珩垂肩的长发。
于是赵珩便没有理会这个小动作。
“陛下以为,臣的错处是什么?”
他明知故问。
太祖本纪中写得清楚。
赵珩赞他才智世间少有,赞他用人妥当,吏治清明,赞他用兵出神入化,可为当世第一人。
明明只是纸上文字,姬循雅却想象得出,那与他少年相识的人坐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笑颜粲然的模样。
而后赵珩话锋一转。
赵珩眸光含笑地垂下,饮了口酒,说:“他不够狠心。”
酒香满殿,醇厚绵长,吹得人醺醺然。
然而还有臣子闻言惊愕地看向赵珩,因为醉酒,来不及掩饰脸上的不可置信。
陛下说什么?
说姬循雅不够狠心?
在场诸人有不少昔年都随帝王入曲池,满池人头,鬼火飘荡,莹莹有光,若延药莲盛放,鲜血沿着地面铺设的砖石上的花纹四溢流淌,不似人间,却如坠炼狱。
这样一个临死前能让至亲殉葬的疯子,不够狠心?
赵珩收紧手臂,牢牢地抱住姬循雅。
他似乎听不见将军话音中的寒意。
姬循雅的手指慢慢移动,悄然贴上了赵珩的脖颈。
他没有掐,只是抚摸着。
一下,又一下。
好像在磨刀。
赵珩被他不快的动作弄得要笑。
皇帝从来不知死活,虎豹临阶前尚要逗弄。
活该葬身猛兽之口。
赵珩道:“你不够狠心。”
姬循雅的动作一顿,旋即,警告般地用力刮了下那处微微凸起的颈骨。
“天予弗取,”赵珩偏头,拿脸蹭了蹭他冰凉的指尖,“反受其咎。”
姬循雅陡地掐住了他的脸。
赵珩看见了一双晦暗阴冷的眼睛。
当年燕君暴亡,余下一群狼子野心的,虎视眈眈的公子们,而姬循雅,则是诸公子中看起来最能承继大统的那个。
年岁尚不足弱冠,静雅寡言,既无外戚为援,也无权臣支持,是个,再好不过的傀儡君上。
于是众意一心,推举姬循雅上位。
这个过于漂亮也过于安静的年轻人不负众望地做了燕君,却,不是个听话的傀儡。
从备受掣肘到政由己出,也不过用了两年。
若至此,姬循雅做的可谓干脆利落,完美无缺。
然而或许因为尚顾惜血脉亲情,又或许,是为了朝局稳定,姬循雅并没有彻彻底底地将这些野心勃勃的宗亲贵胄们清理干净。
他们在姬循雅大权在握时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当局势稍稍动荡,这些万世富贵的宗亲们便摇摆不定,“倘归降,则可保宗庙,又可得禄位,仍为千户侯、万户侯。”
譬如,后来做说客来劝降姬循雅的宗正。
片刻后,赵珩听到了姬循雅冷若冰霜的声音,“我已将他们全杀了。”
赵珩吻了下姬循雅的指尖,缱绻道:“你杀得太晚了。”
人之将死,才挤破身上的毒疮,剜肉放血,岂非于事无补?
话音未落,面颊便被人捏抬起。
姬循雅问:“陛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眸中似有暗光涌动。
是怒火。
是,方才还未散去的欲望。
怒意蒸腾,火上浇油。
姬循雅盯着皇帝上扬的唇瓣,很想用什么东西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