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范家,傅家,世人都说家城有四虎,一严三世家,你举荐得好人才啊!这三家还真是一个都没放过!“朕看你上了年纪,在严弥手下混也不容易,才给了你一个体面,你很好,马上就要乞骸骨的一把老骨头,当着朕的面,还敢把堂堂国家财政总管的位置,拿出来当人情!好得很!"郦黎一想到那天拍卖会上,一帮大臣们把他当成傻子忽悠的场景,怒火就控制不住地蹭蹭往上窜。
大司农吓得脸色惨白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摊开的簿子上,忽然像是失了全身力气,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一那上面,写满了陈、范、傅三家与严弥私下里的蝇营狗苟,各种卖官粥爵,货贿公行,一笔一笔,白纸黑字,根本容不得他否认。像是一把把尖刺,扎在了大司农赤红的双眼里
-因为那上面,也有他的一页。
郦黎按着黄花梨木的扶手,缓缓站起身,最终停在了大司农身边。
大司农的余光瞥见那玄黑的袍角,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足并用,跪回了原位,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砖,喉咙里不断发出近乎啜泣的声响却再也.不敢抬头
一片寂静中,郦黎偏头望向殿外。
夜幕沉沉,宫中都已经掌上了灯。
但因为方才他下旨说,要节省灯油,所以只有他们所在的御书房前挂上了灯笼,烛火洒下昏黄幽光,将御书房笼置其中今夜无月,也无半点星光,郦黎向外眺望时,连绵的宫阙楼阁都浸没在了茫茫黑夜里。倒春寒的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骨头,郦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又想起了昨晚
朦胧如水的月色下,那个滚烫又令人安心的拥抱,霍琮有力的臂弯从身后绕来,将他牢牢扣在怀中,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那时他骑在马上,风声呼啸,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不像现在
郦黎发誓,自己对好哥们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但是怎么办,他怔怔地想
一日都还没过半,尚未天明,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陛下....
大司农大概是终于被他的沉默逼到了极限,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老臣一时鬼迷心窍,求您网开一面......这账簿,这账簿上写的,”他像是喘不过来气似的,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若是您执意彻查到底,那朝堂上大半臣子,都得被牵连呐陛下!““哦?朕倒不知,‘牵连’这个词,何时能用在罪臣身上了。
郦黎微微侧身,垂眸与他对视,冰冷的眼神中藏着一丝很深的憎恶,“而且朕很好奇,当初严弥滥用酷刑,大兴冤狱的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忠直敢言吗,朕的大司农?"老臣.....’
他心平气和地道:“还是说,你只是觉得朕脾气好,做不出和严弥一样株连九族的事情?
大司农仰着头,怔怔地望着他,
“答对了,”郦黎冲他笑了笑,“朕确实做不到。
“什么千刀万剐,刺鼻琼面,就连打板子,朕也觉得太血腥了,不够
人道。朕心软,见不得人受苦,哪怕是犯人也一样。
“但有个词,”他轻声道,“不知大司农你听过没有,叫做.....
郦黎俯下身,盯着大司农浑浊的双眼,一字一顿道:
杀人诛心。
权臣当道,皇权式微,有严弥带的好头,如今满朝公卿都不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
即使严弥已死,也有不少人没能扭转原先的观念,在人前对他恭恭敬敬,实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仍然干着欺上瞒下的龌龊勾当。但没关系,郦黎用眼神对大司农说。
你们改不了的毛病,联会一点一点帮你们改
因为,联有的是时间陪你们耗,
大司农的面容因为恐惧而扭曲,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年轻君主温和俊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