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吵,很烦,我不喜欢。
但我还是陪完了全程,完整地见证第一位信徒的逝去是有意义的,只是我暂时没想出有什么意义。
葬礼结束,我回到了Giotto的宅子,院子里绽放的樱花繁花似锦,风一吹,零零碎碎的粉色被吹向远方,像是为亡魂保驾护航。
我在木质地板坐了很久,直到他的妻儿从葬礼回来。
“千夜先生。”沢田吉宗嗓音嘶哑,多出了平日里没有的鼻音,“父亲在遗书里写到,您不应该像地缚灵一样困在我们的家中,您有更广阔的未来和生活,理应活得像文字那般自由。”
我扭头对上他的目光,平静地询问:“这是在赶我走吗?”
“绝对没有!”沢田吉宗慌张地解释,“不光是父亲,母亲和我也认为把神明困在人类的宅邸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与逝去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残忍。
这,残忍在哪里?
我认真地思考片刻,最后得出结论,是人类将生死看得太重了。
但我确实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了。
几天后,我告别了沢田一家,即便我在这里住了数十年,但我没有繁重的行李,只有装满几个箱子的书籍,全是我诞生至今的作品。
“千夜先生,我们随时欢迎您回来。”沢田吉宗露出与他父亲相似的微笑,眼底隐隐流露出对我的担忧,“如果遇到麻烦也请记得来找我们,虽然我们能力有限,但一定会尽全力来帮助你的。”
我点了点头:“好。”
沢田吉宗真诚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庇佑,您是最好的神明。”
他的母亲揽住他的肩膀,温柔地笑了笑:“千夜,祝你旅游愉快,一路顺风。”
我在樱花的送行下离开了。
原本我想寻找Giotto的亡灵,将其收为神器,但不知道是真像他描述的那么神奇,分了一缕意识回到远在意大利的彭格列指环,导致他的灵魂不够完整,还是他此生没有遗憾,没有逗留世间就成佛了,我始终没有找到他。
找不到就罢了。
数十年于神明而言,不过是片刻光阴。
但在多年后的某一日,我路过和Giotto一起买过茶点,还一起帮店主铲过雪的街口,发现那家茶点店变成了一家服装店。
服装店店主说,他不知道什么茶点店,他接手前开的是一家鞋铺。
我重新回到曾经居住过的宅子,发现挂着的名牌早已不是沢田氏,就连房子外部也和印象中的大有不同。
向路人询问年份,我才知道离Giotto逝世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
我第一次意识到六十多年居然那么久。
在物是人非的宅子前站了很久,我寻着记忆,回到Giotto捡到我的那片空地。
恰好也是冬天,大雪纷飞,我的鞋底陷在了雪里,抬头向上方望去,天空不似记忆中的那般明媚。
我在寒冷的雪地里站了很久。
这一次,无人为我撑起一把伞,牵着我去吃炸虾。
我终于知道不一样的情绪是什么了。」
神宫寺千夜画上最后的句号,紫罗兰般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笔下的文字,似乎能透过白纸黑字回到记忆中的场景。
良久,他盖起笔帽,合上稿件。
《我与友人的那些年》,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