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妾身没几日可活了。”
“我知道。”
女人生机几近消逝,即使被自己以血救回,也不过残喘几日。
“虎头,就拜托先生了。”
女人眼帘低垂,枯瘦的手掌上,拿着一顶尚未绣制完成的虎头帽。
高见秋轻吐一字。
“好。”
言罢,起身往屋外走去。
“先生,这是你我最后一面。”
高见秋驻步,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
只能沉默的推开房门。
……
东厢房内。
“徒儿,近几天好好在家陪陪你娘。”
高见秋说罢,坐在一旁。
他就像一个哑巴,无法表达出想表达的情感。
五情剥离,他几乎生不出喜乐悲欢。
小徒弟刚放下碗筷的动作一滞,口中的粟米还未咀嚼。
眼眶就骤然变红。
他可是三岁就给娘亲熬药,四岁就去村后采药打柴。
为了让瘫痪在床的娘亲省心,小小年纪就会隐藏情绪的陈真啊。
他又如何不懂师父话中何意。
可他最后仍是懂事的点头,红着眼眶,将剩余的粟米吃干净。
他听娘的话,如今,也听师父的话。
……
高见秋出了小徒弟家,正欲往村庄外走去,身后突然飘来一道声音。
“先生,等等。”
转身却见柳翠儿匆匆跑来。
“先生,能耽误您些时间吗?”
高见秋轻轻点头,伸手示意去槐树那里。
老槐下,有石墩、有石桌。
两人对坐。
沉吟一会儿,赵兰儿开口道:
“先生,您可知虎头她娘,为何瘫在床上?”
未等高见秋回话,赵兰儿自顾说道:“因为她没腿,她的的双腿,是自己用锯子,生生锯断的。”
高见秋瞳孔一颤,继而收缩。
“虎头早产,生完后晴儿姐便落下病根,虎头两岁时,晴儿姐突然双脚开始腐烂,随即一直往上,直至蔓延到双腿,危及性命……”
赵兰儿语气平静的讲述,然水灵的双眼中,从开口时,泪珠便未断绝。
“为了多活几年,看着虎头长大,那一夜,她将两岁的虎头托付于我。”
“独自烧了热水,紧闭房门,一夜未开……”
说到此处,似想到当时场景,赵兰儿大口喘气。
用力捶打胸口,疏解郁气,已然说不下去。
高见秋能想到当时景象,他听说过类似事件。
而今他无怒,无喜,无悲,无惧。
可放于腿上的双手掌心,仍是留下深深指印。
赵兰儿深呼几口气,才缓过劲儿。
继续开口。
“虎头从懂事起,便承担起家里的责任,三四岁时,就踩着小板凳,学着给晴儿姐熬药,后来学做饭,学采药……”
“别的孩子能上学,别的孩子能玩,别的孩子有新衣……虎头却只能终日在灶房中摇着扇子,守着炉火。”
“先生,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晴儿姐您应该能看出没几天了。”
高见秋沉默点头。
“她的愿望就是虎头能健康长大,如过……您做不到,就对妾身直言,妾身会带着虎头,将其培养至成人。”
听到这里,高见秋正襟危坐。
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