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我与卿在秦淮河边,朝看花夕对月常并香肩。”
戏腔如涓涓细流,直往人的心里头钻。那如泣如诉的倾慕之念,让无数戏迷红了眼眶。
“甜蜜祝偕老谁不艳羡,哪知道阮大铖将我害陷。累香君受重伤桃花片片,害朝宗走天涯流浪在人间。”
二楼的雅间里,一位夫人捏着帕子擦拭红了的眼角,一抬手,扔下了一颗金裸子。
台上唱戏的青衣借着动作朝那夫人一甩袖子,又如牵引着般,往身前一点点地收回。
那站着凭栏边的夫人伸着手,魂儿几乎都要被拉了过去。
对面。
“噗嗤。”
苏念惜撑着下巴,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对身边的裴洛意笑道:“瞧瞧,咱们津南伯夫人对这位小牡丹是多么痴迷啊,自家儿子遭了那样大的罪,都不忘来捧人家戏子的场。也不知津南伯爵与李家小郎知晓了,会是个什么滋味。”
裴洛意听她言语中毫不掩饰的恶意,低低一笑,一边拿着一个小锤子敲开一枚胡桃,将那完整的果肉放在面前的金纹小盏中。
朝对面看了眼,道:“所以今日看的戏,是津南伯夫人的戏?”
“嗯?”苏念惜伸手,一把将裴洛意刚刚剥好的胡桃果肉给抓了去,故意看他,“这底下的戏唱得正好,跟津南伯夫人有什么关系呀?”
裴洛意看这丫头又使坏,笑着摇摇头,将面前的香茶放到她手边,道:“果肉放进出,一起吃。”
苏念惜眨眨眼,将果肉撒进去。
裴洛意递了勺子过来,道:“禁军那边已有一个刺客吐了口,说是受津南伯指使,前往大理寺行刺我。圣人却未动声色。”
苏念惜舀了一勺茶,一口嚼下,顿时两颊生香,高兴得几乎眼睛都要冒星星了。
听着裴洛意的话也不停手里的动作,鼓囊着问:“所以圣人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吗?”
“嗯。”裴洛意专注地看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微微一笑,道:“津南伯替人做事,地位又在这里,偶尔犯蠢无伤大雅,只要不再行差就错,背后之势要保下他不难。”
苏念惜三两口将一盏茶吃了个干净,刚要拿帕子擦嘴,一方携着檀意的白色棉帕已送了过来。
她弯唇任由太子殿下照顾着,继而说道:“所以,要想彻底让津南伯被弃,只要他继续作死就行?”
裴洛意收回手,点头,“不错。”
苏念惜歪头,“那怎么样才能让他继续作死呢?”
裴洛意低低一笑,看着苏念惜,“念念说呢?”
苏念惜一撇头,“我可不知。”
裴洛意弯唇,拿起桌上的扇子替她扇着风,温声道:“好念念,帮帮我?”
苏念惜的嘴角一下没忍住翘了起来,朝他瞥了眼,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过身,点了点对面痴痴地望着底下的津南伯夫人,道:“她应该是知晓了李轩之事乃是我所为,谋划着千秋宴上害我,我打算先下手为强,给她做个局。”
她没细说是如何知晓津南伯夫人的算计,裴洛意也没问。
只是手里的扇子又靠近了些,满是笑意地说道:“所以,念念是要让我拿此桩做引子,让津南伯藏不住身?”
苏念惜撑起下巴,“行不行?”说完,却忽然愣了下。
两人看似行的是各自之事,实则谋求的目标却是一致的。
她倏而眯眼,朝裴洛意看去,“殿下,今日之事,你不会早就料到了吧?”
裴洛意抬眼,深瞳一片深暗,随即浮起一抹浅笑,反问:“念念莫非真的以为我是未卜先知的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