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夕阳晚照向来被天下人传为一处盛景,尤其是在冬日里,屋顶边缘的雪融化成水落下,却在还没落到地上就冻成了冰锥悬在屋檐下;屋顶中央的雪来不及融化,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高处,配合着夕阳洒下的金辉,把寒冷伪装出暖意。
可今天的天色从傍晌午开始就不太好看,厚重的云层黑压压的遮挡住整个天空,一点光也不肯透出来。
步恒远烦躁地把手里的奏折扔到一边,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色,强压着心头一阵又一阵涌起来的杀意。
一群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仗着自己辅佐过几代皇帝就真把自己当成国家的顶梁柱了,一个一个的都想来干预他的决定。
之前他派暗卫去杀那些野种的事被他们知道了,几个老家伙联名上奏,说什么先帝血脉不可杀——真是笑话!
那几个野种的母亲不是花街柳巷的妓子就是偏远之地的蛮子,就算有几个勉强算是士族,也是未婚先孕不知廉耻的女人。这种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也配说是先帝血脉?
母后生前说过,那是一群贱种,一个都不能留。
一个都不能留。
天空忽然一声巨响,竟是在冬日里打了个雷。与此同时,御书房的门也被猛地推开。
步恒远抬眼看过去,见他的贴身太监盛喜直愣愣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那群老东西又要死谏?你去告诉他们,冷宫门口有棵歪脖子树,让他们去那里排队死,别来扰朕的清净。”
盛喜一动不动。
“愣着干什么?你是死人吗?还不快去!”
盛喜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盛喜的身体被人往前一推软趴趴地倒了下去,露出他身后一袭青衣、白绫遮眼的人。
“你说巧不巧,他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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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揽站在风月鉴的大堂之中,想着仲亭临走前告诉他的那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那颗泥塑的头颅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破碎的泥胚之下是森凉的头骨。
经仵作查验,那是一个女人的头骨。
几天前,曾有一个猎户来报官,说是在西边的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江揽带人去查,带回了一具无头女尸。
仲亭告诉他,这头骨和尸体属于一个人。他还说,棠歆的上一任丈夫,乃是如今的刑部尚书许慎幼子许道缘,此人曾随江湖术士学过一种秘术,名曰笼骨,可将其男子身形缩成同女子一般大小。江揽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但是他就莫名地相信了。尽管这个人谎话连篇,可江揽就是觉得这次他说的是真的。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直觉?
将目前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江揽只觉得背后发凉。
厅堂边上,小婢女半君还畏畏缩缩的藏在光影之外,看起来温吞弱小又无助。
江揽走到他面前,半弓着身子低头看她。“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想来,你是真的很爱她,就连化名,也要跟她取自同一句诗。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还要杀她?就因为她背弃了你,准备嫁给别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