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垂头丧气地回到谢宅时,看门的六安看了许久。
他看过主母逞凶斗狠、勾心斗角的各种样子,但从来没有看她丧过。
她像一只斗鸡,嗯,一只斗鸡!
六安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准确的词,主母随时做好跟任何人、任何事斗的准备。
即便是偶尔柔弱,那也是迷惑敌人的一种手段。
可刚刚,她耷拉着脑袋,收起浑身的刺,夹着尾巴进了门。
如果是一只狗,可以夹着尾巴,可她是一个人,怎么能夹着尾巴?
可六安觉得她就是夹着尾巴,这种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王氏回到内室,没有像往常一样吆五喝六,连外衣都没有脱,躺在卧榻上,默不作声。
白檀见她回来,忙回到内室伺候。
自刘妈妈走后,换了新的主事,她这种伺候多年的老人也被提了一级,由粗使女婢调到了内宅。
“大娘子可是累了?我去让她们停了活计,免得打扰娘子休息。”白檀说着,去关上窗户,放下帷帐。
“去帮我拿床厚被,我冷。”王氏说道。
白檀心中不解,天气越来越热,有些人已穿上了夏衫,冬被早已收起,何况大娘子一向体热,怎么会要冬被?
但动作却不敢有一丝犹豫,神思间,已打开箱笼,取出了厚被。
好在是浆洗晾晒过后收起的,拿出来并不见霉味。
她帮王氏盖好被子,听到对方低声说:“你出去吧!我要睡会儿。”
白檀依言退出内室,让仆妇都动静小些,自己则站在门外等候王氏醒来。
可没曾想,王氏这一睡,从白日睡到了晚上,又从夜阑睡到了破晓。
这一觉,睡的时间很长,却极不安稳。
睡梦中,她梦到自己被成千上百条水蛭钻入体内,吸干了身上所有的血,成了一副骷髅。
她胡乱撕扯自己的衣裳,嘴里嚷道:“滚、滚、都滚!”
“大娘子、大娘子。”
她听到有人叫她,睁开眼睛,却见白檀端着茶盏站立一旁,“大娘子可是梦魇了?”
王氏猛地坐起,看看周身,依然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没有水蛭吸她的血。
真的没有吸她的血吗?
她抬眼看向外面,浓重的黑暗将四面围成密不透风的墙,堵得人透不气来。
破晓时分,六安早早起身,去开门。
平日里,他除了伺候谢焘的日常起居,又兼了一份门房的差事,这样,每月可多领一贯钱。
门板刚打开,狸花猫就顺着门缝钻了出去,六安想抓没抓住。
这猫养了两年多,取名‘枕头’,跟周围的猫混熟了,整日不着家,每日不到饭点不会回家。
“枕头,有本事你别回来,今天你没有鱼吃。”他的威胁在枕头听来毫无震慑力,因为猫碗里每日都会有两条小鱼干,“你就野吧,非得让公猫把你拐走,让你过几天吃不上饭的日子,你就知道小爷我对你多好了。”
枕头身手极敏捷,话未说完,就不见了猫影。
可不一会儿,枕头又回来了,瑟缩在六安脚边,叫个不停。
六安纳闷: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打开大门,朝外看去。
我滴个亲娘舅姥爷,薄雾冥冥中,只见门口停着一栋硕大金屋,雕栏玉砌、画栋朱帘,美轮美奂。
昨夜他关门时,确定这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不过一夜时间,谁家建了这样一间大屋,还建在他家门前?
莫不是阴间造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