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 季则尘从外进来。
唐袅衣见他进来,乖巧地站直身,把手中的果肉递过去。
他踱步上前如往常一样接过, 指尖带着未干的潮润湿气。
两人一前一后地行出门, 借着外间明亮的月色坐在木桩上,面前已经加起火堆, 上面烤着双面焦黄的鱼。
季则尘垂眸掠过竹筒中的果肉,捣得并不认真,但他也并未嫌弃,安静而又斯文的吃着。
怪异地带着甜味儿。
他尝了两口,遂放下手中的竹筒。
唐袅衣察觉后,疑惑地看去。
季则尘目光平静地盯着她,缓声道:“今日是有人来过了, 对吗?”
话音落下,唐袅衣如同受了惊吓,猛地站起来, 杏眸中盛着月色的荡漾在眼底。
他怎么又在问,还是这样的表情。
季则尘随着她的动作, 眼皮微掀,似对她的反应很疑惑。
唐袅衣佯装伸手去翻转火架上的鱼, 感受落在身后如芒刺背的视线,不敢转头,犹恐他发现了什么。
“没有人。”她矢口否认。
季则尘并未如之前,因为她否认了便停下。
他的声音在夜里令人毛骨悚然:“那人来过却没有多逗留, 是因为害怕被我撞见, 产生怀疑, 或者是让你想尽办法将我拖住, 亦或者是为了旁的。”
唐袅衣翻转鱼肉的动作一顿,还没有缓和这句话,青年清淡似戛玉敲冰的嗓音徐徐响起,凭空乍起一声惊天响雷。
“袅娘,你与我并未成婚过,甚至此前并不相熟,对吗?”
他的声线温柔,却让人感觉不到太多的暖意,反而柔得遍体生寒。
唐袅衣捏着木棍的手指用力得泛白,脑中飞快地寻找解释的言辞。
夏笑并未在这里逗留多久,还有那些看似猜想,实则却是事实的话,让她想不明白,他为何会猜得这么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
唐袅衣轻咬下唇转头,看他一眼似委屈地垂着头,白净的小脸在月色下,有种可以肆意捏碎的脆弱:“我不懂夫君在说什么。”
季则尘温和地睨视她,有天生的怜悯与慈悲:“你听懂了。”
他的眼神似是能看穿一切,脸上并无被欺骗的怒,反而被月夜渡上一层和平的暗光。
“白日有人寻到我,说我是季氏长公子,我不太信他,想听袅娘亲口与我说。”
所以并非只有夏笑寻到她了,还有人也找到了季则尘。
那他其实从回来开始,问她的第一句话就带着试探。
唐袅衣掐着大腿不让自己产生惧意,眼神委屈的与他对望,实则心中已经产生想逃的冲动了。
因为她看见了艳红的赤貂口中叼着匕首,如月下将要化身的精魅,脚步矜持的从屋檐上跳下,亲昵又黏人地围绕着季则尘的腿。
而他坐在木桩上,弯腰取下它口中的匕首。
赤貂用尾巴卷起他手中的竹筒。
唐袅衣强忍着落荒而逃的冲动,盯着他手中的匕首。
季则尘站起身,拾步至她的面前,神色温和地立在她的面前,眼睑垂下似在对虔诚的信徒布施慈悲与欢愉。
“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刚才有一只赤貂落在了我怀中,我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事情。”
“不如袅娘猜猜,我想起了什么?”
听完他的话,唐袅衣脑中登时一片空白。
她还能猜什么,猜明年的今日是不是她的忌日。
冰凉的匕首钝面贴上她的脸,像是冷血的毒蛇用信子,一点点地舔舐她的皮肤。
他用匕首的每一寸的打量,都令她深感毛骨悚然。
如同在量丈她的皮肉,该做出怎样的傀儡,才能抵消这段时日她欺骗他的事。
“为何要骗我?”他低垂眼睑,眸中神色被遮得难窥情绪,声线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