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脑袋偏过来一点,乌亮的眼珠也跟着转过来,望着她半真半假道,“还不是你骂我,我才气得说出了那种话,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让你来看我。”
被气到是真的,至于想不想让她来……他也摸不清自己具体是什么心思。
很想见到她。
一想到能见到她,平白被电瓶车撞到的倒霉经历也显得稀疏平常不那么重要了,要是能被她安慰几句,哪怕只是干巴巴的不走心的客套话,他也会觉得心里好受很多。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间段呢?
前几天才过了敏,脸还没好全,也不敢借此对她装可怜,生怕她较劲地要看他的脸变成什么样了……那样的话,他在江彩芙心里维持的形象还要不要了啊?
虽然她现在也不见得多待见他,但至少,自己在她的印象里,起码是卖相还不错的吧?
想到这里,他忿忿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那条腿。
怎么就不能晚几天,等自己的脸恢复好了再被电动车撞呢?
江彩芙的注意力随着他手转移到了他的腿上,隔着一床被子,她也不知道他的腿具体被包成什么样了。
“怎么伤到的啊?”她问。
乔郁免把一旁的笔记本捡了起来,阖上后随手撂在了一旁,一听这话,颇为郁闷地答道,“不是和你说过了么,车祸。”
啊,原来那不是在胡说八道啊。
江彩芙抿起唇,对之前以为他在扯谎还在心里吐槽过他的举动感到异常愧疚。
她舔了舔唇,声音莫名有些干紧,“两条腿都伤到了吗?会对以后的日常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就伤了一条腿。”乔郁免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装得太过了,以至于她脑补出什么很惨烈的画面,于是他干咳了一声,企图打消她因误会而产生的不必要的怜悯之心。
“只是软组织损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不会对以后的行动有任何影响的。”
江彩芙松了口气,“那就好。”
因心弦紧绷带来的思绪滞涩的感觉褪去后,她的理智姗姗来迟。
她有些狐疑地皱起眉,“出车祸只造成了软组织损伤,你还蛮幸运的嘛。”
乔郁免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怕多说多错,只支吾着嗯了两声,“那个不重要,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也是。”
江彩芙侧过头,视线却只触及他毛绒绒的发顶。
可能是在她来之前躺了很久,起来后没记得打理头发,因此看起来不似往日那般乖顺服帖,反而支棱着乱翘,但又不杂乱得过分,让人很想上手揉一下。
江彩芙眼睫一颤,搭在膝上的手鬼使神差地抬起。
但还没来得及抬高到能摸到他发顶的高度,她就反应过来这样的举动对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而言并不合适。
于是她悻悻地放下手,转而装模作样地抚了两下床单上的褶皱。
乔郁免全程直勾勾地盯着被子,加之是在视角盲区,因此他没能看到江彩芙一系列突兀的小动作。
一个专注盯着被子像是要盯出花来,一个致力于抚平床单上的所有褶子。
本来就动静不大的病房,这下更是鸦雀无声。
直到乔郁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觉得把她晾在这里不好,才慌里慌张地抬起头,想要和她说点什么,但纵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和她展开什么样的话题。
他们现在,能聊点什么呢?
各自的生活么?他有些迷茫地想。
喉咙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看似柔软无害,但被唾液浸透后,肆无忌惮地膨胀成庞大而沉甸甸的一团,硬生生的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他的视线毫无定点的,虚虚落在了江彩芙的周身,在她似有所觉看过来之前,又立刻偏移。
床头边,一团团金黄炽亮的向日葵毫无预兆地跃入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