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瞻瞳孔微张,没有料想到她不躲不避,直直迎上了他。
他看清楚了,她并不畏惧,也不似先前一般总是用柔和的眼神回应。
清凌凌的眼波中,像是明亮的烛光被冷水浇灭,蓄了一点残余的莹莹蜡泪。
她的情绪,她的脾气,让她不再像是个神偶塑像。
她不是无悲无喜、不为任何事所动的神女,她是个脆弱的凡人,甚好。
齐瞻勾起唇角,想笑却又并未真正笑出来。
“好,朕亦失礼。”
戚兰怔然。
她本以为,齐瞻会无视她的话,或是讽刺一番。
齐瞻一向坦荡毫无隐瞒,即便是做了陷清白之人于不义之地的事,他也从没有遮掩的意思。
作为君王,他不屑遮掩,不必遮掩,这样的坦荡来自于不在乎。
他不在乎,一是没人敢责问惩罚他,二是他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
他连去太后处问安都算不上周到,平日的言语更是不客气,鲜少委婉过。自知失礼,故意失礼。
可他方才那句失礼,虽未必有多少诚意,但确实没有任何嘲讽与假意,像是诚实地承认了自己言语不妥。
戚兰凝肃的眼神微微闪烁,心头微末的星火重新明灭:“陛下若是愿意留心了解……”
“朕从前不了解,以后也不想了解。
齐瞻嗤笑一声,扶剑转身,耗尽了最后的耐心。他的耐心,从不为那些乌烟瘴气的道术留。
方才随口顺着她应了一句,她不知又多想了些什么,竟想劝他留心了解那些东西。
她一贯是这般,得寸进尺,他给几分好脸色,她就生出虚妄的幻想,当旁人都和她一样心软好说话。
戚兰眼神暗淡下去,沉默着转头撇开视线,耳边隐隐传来呼唤。
“皇兄!神女!”
戚兰朝着声音来处看去,瞧见翎华公主已经换好了衣裳。
她发髻高挽,穿了件黑色的窄袖短衣,配着轻便的马裤,脚底一双鹿皮靴,一看便是方便行动的穿着。
翎华公主三两步走到他们面前,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大块生肉的太监、一个捧着菱纹锦皮的手衣的宫人、一个牵马的侍卫。
“公主这是……”
翎华公主昂头道:“神女先在这里看着便是。”
说罢,翎华公主就将手衣戴好,翻身上马,将许多块生肉装在一个皮革袋子中,挂在白马鞍上,又随手取了一块生肉掂了掂,一勒缰绳,独自往鹰场中央去了。
戚兰双目微睁,不自主问道:“公主一人去鹰群中间,无人陪同吗?”
齐瞻不以为意道:“都是她养了数年的,彼此相熟。有生人入内,反倒会惊着这些鹰。”
齐瞻对它们来说,算生人吗?大约不算吧,否则他何以接近那只白头鹰,掌握控制它的方法。
只不过,此刻戚兰有再多的疑问也难以出口。
他对她,对她的师门,是如此不屑与厌恶。和他说话,让她泄气、失望。
她不言语,齐瞻也并不主动说话,两人并肩站在鹰场边,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鹰场正中,翎华公主一手托着生肉,一手控制着缰绳,缓慢地驱策着身下的白马,在鹰鸟栖息的丛林边慢慢绕行。
安静的树丛里逐渐有翅膀拍打、短促低鸣的声音。
翎华公主似乎是在用食物引鹰群出来。
不过方才戚兰看过翎华公主吹哨音,要是单单呼唤它们,倒不用这么麻烦。
丛林中躁动的动静愈发频繁,翎华公主也不着急,依然维持着方才的速度不疾不徐地缓行。
一个如闪电般的身影直直冲向翎华公主手边,作势要去抓肉。
大鹰的动作已经十分快,但翎华公主反应也不慢,反手取了悬于马头上的水袋朝大鹰泼水。
大鹰刚将肉抓到爪下,便被这一泼水泼得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