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十一年,荧惑守心。
天子求长生,不顾政事,朝内宦官当道,鹰犬遍地。
朝外蛮夷数次进犯,皆被镇北军尽数阻挡,隐有反制之意。
然,定威将军阎熠突亡于沙场,尸骨无存。镇北军前失主心骨,后因粮草迟迟未至,矢尽兵穷,终不敌,节节败退。
天下恟恟。
……
建元二十二年,秋,九月初六。
京城谢府,未时三刻。
园林间亭台楼阁如云,奇石林立,绿荫□□,流水潺潺,莺飞蝶绕,叹句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假山石后,一深紫锦衣的少年附耳,试图捕捉另一头模糊不清的议论声。
他生得极好,眉目清艳,两腮白里透粉,唇红眸亮,衣摆间绣着的大块繁复金纹不但不显俗气,反倒衬得他更为肤白细腻,如霜赛雪。
珠红白玉腰带掐出纤细腰身,其间系着叮叮当当一连串挂饰,金玉葫芦,南洋赤珠,尽显华贵。
正是漕运谢家最受宠的小儿子,谢瑾宁。
此时本应是他午睡时间,但他心中闷躁,辗转难眠,干脆出来转转。
莹白耳廓动了动,听到关键词,眉心蹙起的谢瑾宁转头“嘘”了声,制止身后蠢蠢欲动的书童,俯身又凑近了些许。
约莫着是趁主家休憩时跑到角落里偷闲的丫鬟仆妇,一群人叽叽喳喳,话题都围绕着一人——谢竹,那个谢瑾宁曾以为是千里迢迢赶来投奔谢家的远方穷亲戚。
他撅起唇,心头略微有些不快。
倒不是因为穷亲戚打秋风。
谢家先祖是跟着皇帝共治乱世、改朝换代的开国功臣,待江山稳固,识时务地提出交还兵权卸甲归田的请求,皇帝念其旧情,又是主动放权第一人,便将漕运事业交给谢家先祖打理。
先祖不负众望,船队不断拓展,逐渐掌握了大彦百分之九十的水道,还在持续开拓中,每年上供给朝廷的税收和金银珍宝更是不计其数,实属大彦第一皇商。
换句话说,一百个谢竹天天大鱼大肉,谢府也能招待得起。
而是……
谢瑾宁总觉得自从他来到府上后,就哪儿哪儿都不对。但具体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半会儿也有些说不上来。
总而言之,他对谢竹是半分好感也没,甚至到了讨厌的地步。
见没能听到谢竹的坏话,谢瑾宁一下失去兴致,正欲抬腿离开,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僵在原地,双眸瞪圆。
只听一人低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谢竹少爷长得跟年轻时的老爷很相似啊,就是黑了些。”
如沸水入油锅,剩余几人纷纷应和。
“你也这么觉得?”
“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儿。”
“有一回我在廊下遇到谢竹少爷,从侧面看过去,那简直跟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给我吓一跳。”
“其实吧,要我说啊,小少爷都没他……”
“打住打住!这可说不得啊!”
再往后的,谢瑾宁没心思听了。
什么少爷,谢竹那个穷亲戚算哪门子少爷!还长得像,能有我这个亲儿子像吗?!
“大胆!”
书童阿和见他表情不对,连忙高声喝止,等一群碎嘴的丫鬟仆妇急急忙忙从角落出来后,看到是谢瑾宁,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垂下头请安。
“奴婢……奴婢们见过小少爷。”
谢瑾宁却并未像往日一般好说话,笑着让人起身,他抿着唇,脸颊绷紧,就差把“我不高兴”四个大字摆在脸上了。
他腮边还挂着未褪的婴儿肥,冷脸也并未有爹爹谢擎那般不怒自威的严厉,反而显得娇憨可爱,比起生气,倒更像是闹了脾气要讨人哄。
“你们刚才想说我什么?”
背后聊主家私事,还被正主发现,这可是要被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