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之巅,红泥火炉。一壶温酒,酥鱼入肚。
伞下矮几,两人相对而坐。双筷交错间,鲈鱼半面见骨,剔得干净有度。厉蕴丹一筷夹起鱼翻了个面,又抹了些酱料上去,再取过一旁酒壶淋了少许酒。顿时,酱汁沸腾、浓香四溢,她道一句妙哉,率先下了筷。
一条鲈鱼两种吃法,三四杯酒入喉,五六句话敞开。他们没食不言的规矩,处得极为随意,交谈时也不七弯八拐,有九说九,有十说十。
“我来时遇上了烈火永燃的人。”
“嗯?”
厉蕴丹道:“看着不成气候,尽是群虾兵蟹将,也不知那些喽啰是他们刻意做出来的障眼法,还是说他们本性如此?若是后者,那他们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谢此恒:“看来你已有判断。”
厉蕴丹颔首:“把人得罪个遍还能活下来,这绝不是运气好,而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靠山会给他们扫尾,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张扬跋扈。就像侍奉在帝王之侧的宦官,要不是皇帝睁只眼闭只眼地放权给他,他哪有胆子自称九千岁,还不给重臣好脸。”
所谓九千岁,那可是只差万岁一点点。连皇后与太后都只能是“千岁”,区区宦官何德何能可以担得起这称号,还不是靠皇帝这座大山。要没了大山,奴才走到哪里都是奴才。
“只是,九千岁这头衔再好使,大权也不会向一个阉人倾斜。”
譬如这烈火永燃,无论是在为谁作嫁衣,终会被当成用完的工具人抛弃。与虎谋皮者终会死于虎口,上位者从来本性凉薄,以权势为重。
厉蕴丹抿了口酒:“姑且看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皇帝会用趋炎附势的宦官挟制大臣,给大臣没脸,若到了想重用大臣的时候,就会命人处死宦官,以解君臣之嫌。世人常言帝王近了小人、被谗言蛊惑才会冤枉大臣,殊不知,想罚大臣者是帝王,想用大臣者也是帝王。
无论外界如何评价,天下总归是皇帝的天下;无论棋局往何处走,最后的赢家也只能是皇帝。
譬如此事,内中的套路几乎是皇室玩剩下的。
厉蕴丹笑道:“烈火永燃譬如九千岁,幕后黑手譬如皇帝。九千岁在外头为非作歹,众人便向皇帝进言,以期能惩治它。却不知九千岁正坐在皇帝的船上,划桨划得起劲。而等九千岁的恶名膨胀到极点,皇帝再将它诛灭,那么皇帝的声望一定会达到最高。”
换言之,烈火永燃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子。
谢此恒听懂了:“你待如何?抢在皇帝之前杀死九千岁?”
厉蕴丹抬眸,眼神意味深长。她夹起鲈鱼最肥美的酥肉,将之放进谢此恒碗里,在对方垂眸敛目、长睫轻颤时,她发出邀请:“谢此恒,如果我成立了一个团队,你会来吗?”
谢此恒不语。
厉蕴丹以为他在权衡利弊,谁知道他满脑子划过的东西全是修仙界几千年的八卦。
什么剑阙末位弟子为了一名刀修杀成首席,什么剑修和刀修合伙做生意倒欠食修八百灵石,什么剑修把断剑送去让刀修好友重锻,结果锻成了刀……
刀修,仿佛是修仙界不靠谱的代名词。
如今一个刀修酒过三巡突然“图穷匕见”,对他说出“我们合作做生意”的话,他不禁想起倒欠八百灵石的惨剧。
厉蕴丹叹道:“是我莽撞了,知道你喜欢独行还提了这种要求,是我的不是。”
下意识地,谢此恒道:“不……”
“嗯?”
筷头戳了戳鱼,他还是夹起来吃下。像是几度思量,又像是不做思考,他道:“我会来。”
厉蕴丹端起酒:“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不会亏待你。”说着,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对于亏待不亏待,谢此恒并没有什么看法。他的物欲很低,无论身在何处只要给个蒲团打坐就行。且,他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