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感慨道,“我就怕是以前那种湿寒的天气,能冻到人的骨头里去。”
邵母应声:“就是就是,去年冬天就挺冷的,接着半个月都是七八度,穿多少件都冷,要是现在这天气跟去年一样,我看要更难过了。”
乔青青听着她们聊天没说话,心里其实也在庆幸,干冷总好过湿冷啊。
傍晚,乔青青他们参加了楼下王爷爷的葬礼。现在情况特殊,也没办法火化,王家人只好办了个简单的葬礼,然后就将尸体暂时埋在小区里。
“等以后,再送到福山去。”王奶奶恍惚着说。
福山是当地的墓地,地势高,肯定没有被淹。但福山也远,现在没有交通工具,又冰冷彻骨,徒步根本去不了,人还可能折在路上。
乔青青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手掌冰凉,心下伤感。
“王奶奶,我们要努力活下去,贼老天不让人活,我们偏要活。”
这句话是王奶奶上辈子跟乔青青说的,王奶奶当时摸着乔青青的脸,说她可怜,被人欺负:“到我家住吧,以后……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王奶奶眼睛通红,眼泪都流干净,闻言扯了扯嘴角,幽幽叹气:“活啊,活啊。”
金源小区这一天,埋了十几具尸体,郑铁辉和其他楼的志愿者组长一起安排,在原先电房的方向划了个地方做临时埋尸地。冰层凿开,埋下亲人,再将碎冰削铲回去,很快电房那一片就起了十几个坟包。
有居民反对,说埋在小区里晦气,被悲伤的死者家属一拥而上揍了一顿,血都溅到了雪地了。
“有种你家以后别死人!”一向眯眼笑憨乐的王家乐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狠意,要不是众人拉得紧,他真得把人打死。
“好了好了,别让王爷爷担心你,回家吧!”邵盛安死死卡着他的手臂,协同其他邻居将人拽回来。
王家乐甩开众人,跪在坟包前泣不成声:“爷爷、爷爷呜呜……”
乔青青家给王家人送去了些许慰问品,特殊时期送的东西也特殊,是两件老年人穿的大棉袄,还有一个煤炭炉。
王家乐上来道谢,眼睛红红的:“我知道你们家一直照顾我家,那些东西现在都能救命,我就不虚伪婉拒了,我收下来,这份情我王家乐都记在心里!”
乔青青再三叮嘱他烧火的时候记得通风。
目送王家乐下楼后,乔青青将铁门锁上,回头看见郑铁辉的儿子站在门口阴森森地看着她。
这个未满二十岁的小青年,在上回出院后就一直这样阴郁。
乔青青没有理会他,继续进屋,关上自家防盗门。
“赶紧关门,冻死了!”郑太太大声喊。
郑梁栋才垂眸将门关上,他走路拖拖沓沓的,郑铁辉刚才露台下来,看了就来气:“年纪轻轻的怎么死气沉沉的!现在家里遇到这么大的困难,你是丁点都指望不上,你姐找柴火找得都冻感冒了,也没见你搭把手!”
郑梁栋瞥了他一眼,双眼无神地游进房间里,砰一下关上门。郑铁辉依稀听见他在说“再怎么挣扎都会死的,还搞什么”。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郑铁辉朝郑太太发脾气。郑太太皱眉:“他从上次病了之后就这样了,你明知道他受了大罪,还跟他计较干什么。捡柴火嘛!明天我也去捡!”
“你就惯着他吧,今晚我们全家都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郑铁辉打了个寒颤,回头,“怎么那里漏风了!”
郑太太忙说:“小颖说屋里有点闷,所以打开了一条缝。”
郑铁辉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是没留缝,厕所就留了排气口,就这还闷呐?一会儿冻感冒了,我看你们怎么办!”气冲冲地去将缝隙堵住了。
房间里,郑梁栋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冷啊,他觉得特别冷,这种寒冷还要经历第二次,他觉得太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