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泗水上游至下邳的这条人工河道已经修成, 绵延十余里,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工程。
但比起掘河,这些日子的辛劳又全然不算什么了。
一旦掘开河堤,将泗水引入下邳城下, 数万兖州军也会陷入泥淖之中, 因此必须提前将兵马调开。
但如果调开兵马, 刘备又随时可能带领亲随离开下邳——这人老革出身, 论起逃跑的本事的确是寻常人比不过的。
因而曹操详细地制定了一系列计划,比如缓缓分兵离开,但营寨里的火坑比起之前还要再添加几个。
待到斜阳西下, 下邳守军登上城楼时, 看见的自然就是一片接一片的炊烟,也就想不到那些士兵正在缓缓撤走。
他要用洪水将下邳围住, 再寻一个适宜的地方, 同陆廉进行这一场决战。
曹操骑在一匹不掺半分杂色的雄壮战马上, 周围是几十骑亲卫,各个看着都是勇猛彪悍的骑将, 将他小心地拱卫在中间。
因此尽管他裹着一身火红的狐狸皮毛大氅, 脸上又带着十分和气的微笑,但的确再没有什么主帅比他更有威仪。
“再等几日, 泗水便落了……”有人在身后这样小声地嘀咕。
“莫想着那些偷懒的事, 现在掘开,不光是下邳,看地势甚至可以将小沛方向数十里都……”
若是再等几日, 天气转凉时, 秋水也渐渐枯竭, 就可以只淹下邳城下这十数里的地方, 他大可从容布置自己的兵马缓缓撤离这片泽国。
曹操心中有了两个主意,正想要转过头去,微笑着同自己的谋士们聊上几句时,远处忽然有几骑正向这里而来。
“主公!兖州有信至!”
这位稳稳坐在战马上的将军在意地看了一眼那个信使。
当他跳下马时,有一滴鲜血滚落进了尘土里。
他的葛布裤磨破了,上面沾染着血迹,因而比起来那张满面灰尘的脸已经算不上什么明证。
曹操居高临下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封信。
——信是镇守兖州的夏侯惇写的,内容十分简短,十分明确,十分急迫:董承与张绣这两个西凉人联手,共同起兵,向兖州而来!
他仔细地看完这封信,将丝帛握在手中,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了这名信使几眼。
“信送得迟了,”曹操平静地说道,“拉下去,斩了。”
战局已经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但他不能停,更不能退!
这漫长而痛苦的旅途如同在风雪之中前行攀登,只有最终爬上山巅,才能获得鲜血与痛苦淬炼出的果实。
但这段路太漫长,也太痛苦了。
即使是心志坚忍远超常人的曹操,在那一瞬间也被痛苦攫取了心神。
【尽管我经常会批评你的某些行为太过幼稚,但我不得不承认,即使你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这段旅程也依旧并不容易。】
【……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你可以当成夸奖,】黑刃说道,【你坚持了你的信念,你的道德准则,并且将它们付诸实际,这些看起来愚蠢的行为实际上并不愚蠢,它们为你积累了超乎想象的声望,甚至突破了这个世界对于男女认知的既定界限,你应该感到骄傲。】
收拾整个营寨的工作交给了太史慈,与青州信使打交道的任务交给了徐庶,曹纯跑没跑,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慢慢地走回后帐,并且吩咐任何人都不要进来,然后坐在了自己的行军榻上。
她没有感觉到什么骄傲与得意,她只觉得很累。
但黑刃似乎并不觉得疲惫,它的声音仍然十分清晰且稳定地在她的脑海响起。
【对于你赢得的名望,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她迟钝地想了想,【什么想法?】
【你是一名武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