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能决定万余人的生死, 你该怎么做?
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个环境的道德观里, 如果你决定了他们的“死”, 你毫无压力。
他们是一群肮脏、野蛮、残忍、狡猾的野兽, 他们同你没有一样的语言,一样的文字, 一样的习俗, 你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爱恨, 他们的种群内是否发展繁衍出值得称道的文明。
他们同你所庇护的子民是有仇的。
你看到你的子民们因为自己得以又一次幸存下来而哭泣, 因为身边的亲人已经再不能相聚而哭泣, 因为家园被毁而哭泣, 当他们走到军营前, 见到那一面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 那些镶了红边,意味着大汉军队的旗帜时,他们跪倒在泥土里, 声嘶力竭、捶胸顿足地痛哭着。
与司马家某些精巧而微妙的表情不同,你知道百姓们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是真实的。
无比真实。
在高祖白登之围至今,大汉与周边的异族进行了一场又一场, 旷日持久的大规模战争,而在那些名垂史书的战役背后,是无数汉民被劫掠杀戮的血泪。
——所以, 为什么不杀了那些俘虏?
那个出身名门的年轻士人还在微笑着望向她。
“胡人刀耕火种,如禽兽一般天生地养, 若任由他们滋生人口, 必会一次次南下, 一次次劫掠生民。”
她静静地听着,望着营门前忙碌的民夫分出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有些民夫向着东郡百姓跑过去,帮忙将匍匐在尘土中的人扶起,安慰几句;
有些民夫向着俘虏而去,即使不能拳打脚踢,也要愤怒地吐几口口水,并且大声地告诉别人,他曾经听过、见过这些胡虏犯了什么样的罪行。
但胡人的队伍越来越长。
前面还是那些战斗中被俘虏的鲜卑兵,后面便是他们那称不上辎重的辎重队,有杂胡奴隶,有妇人,老人很少,但也有些孩童。
“难道要将他们都杀掉吗?”她皱着眉,指了指。
司马懿望向夕阳下缓缓而来,不见队尾的队伍,沉思了一会儿,“将军心性宽仁,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在下佩服。”
她不作声,也不将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恭维话当回事。
身侧的年轻文士似乎也明白她的态度,又很温和地开口了,“若将军不忍将他们杀尽,在下还有一计。”
“什么计谋?”
司马懿嘴角轻轻地翘起,“将那些胡虏都拉到河边。”
不远处便是涨水的黄河,奔腾咆哮,气势惊人。
“将军可以在河边,将那些精壮男子都挑出来斩了,扔进河中,”他平静地说道,“要那些老弱妇孺在一旁观看之后,再放了他们。”
司马懿望向她的目光再真诚不过,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试探,也没有半吐半露。
“仲达恨那些鲜卑人吗?”她问道。
他们是遇了骞曼的军队被迫退回来,因此一路上丢了许多辎重与仆役,甚至差一点连家人也不能保全。
河内司马氏也是高门大户,却在胡虏的追赶下仓惶得如同丧家之犬,他是有充分憎恨理由的。
但当她直率地问出来时,司马懿却是一愣。
他冰冷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为将军出谋划策,不为旧日之仇,而为来日之路。”
司马懿冷硬地继续说下去:
“这样一来,他们就记住了将军的威仪,他们一路往回走,一路散播将军的威名,在胡人心中,将军将是一个真正的杀神,不会有人再敢同将军对阵,甚至见到将军的旗帜也将望风而逃。
“他们见识过将军的威仪后,必然会对征发他们的袁绍怀恨在心,而自河内南下这一路,粮食又已被他们劫掠尽了,他们该如何返回呢?”
他们会一路进入冀州,带着对她的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