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稍微压低了些,缓缓道:“你们几位的话,前三日所有的消费,我让账房给打八折。”
“好好好。”问话的人笑得脸上褶子都堆起来了,他们倒不是缺这几文钱,只是每天都在食肆花钱,能要到折扣自然开心,于是又说了一堆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之类的吉利话。
大家聊着天,只那个白发白须的老人一直看着屋檐的阴影,不知道他是怎么计算的,到了某一个时刻,便提醒众人,“可以将招牌挂起来了。”
梯子早已经摆好,章北庭跟几个伙计抬着招牌在门上挂好。
确认挂稳当之后,伙计就下去了,梯子上只剩下章北庭一人。
他抓住红绸的一角,却没有立即扯下来,而是回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宋宴卿。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宋宴卿脸上跟隆起的小腹上,将照到的地方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章北庭一下子舍不得移开眼,心也软软的。
“掌柜的?”
直到有人提醒,他才意识到刚才愣神了,对着宋宴卿笑了下,接着手上用力,将搭在招牌上的红绸扯了下来,露出上面写着的字。
红绸落下的同时,旁边钱良才递出手中的火折子,点燃竹竿上挂着的鞭炮。
一顿噼里啪啦声响中,完全属于章北庭跟宋宴卿的第二家铺子正式开业。
“有间火锅串串店?”鞭炮响完,黄大爷念了一遍招牌上的字,语气有些疑惑。
“嗯,”章北庭从梯子上下来,解释道,“冬天卖火锅,夏天卖串串。”
黄大爷:“我还以为会叫有间茶楼。”
“我们的招牌不是茶啊。”章北庭道。
虽然跟茶楼一样,也卖茶以及让食客在里面闲聊休息,但他们吸引食客的并非茶水,章北庭便没打算给铺子取名茶楼。
“也是。”黄大爷点了点头。
章北庭又邀请道:“要不要进去坐坐?”
“当然。”
不过说话的功夫,伙计已经将梯子搬走,章北庭扯下来的红绸也已经收起来,只有还泛着新鲜桐油光泽的招牌,以及地上没扫的鞭炮碎屑,昭示着此间铺子才开业。
章北庭牵着宋宴卿,率先踏进门槛,客人们紧随其后,伙计在最后面。
新铺子跟老铺子格局差不多,布置也很像,只一楼靠墙的地方多了个能容一人的台子,跟旧铺子相邻的墙上开了个小门。
现在来的都是熟人,根本不用招呼,进了铺子之后,就各自走开了。
反而是章北庭跟宋宴卿进来铺子后,走了几步就停下脚步。
跟在他们身后的陈竟见状也停了下来。
“去里面坐着啊。”章北庭笑着看向陈竟,接着朝柜台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我……”陈竟在章北庭跟宋宴卿的注视下,迟疑了一瞬,缓缓朝柜台的方向走去。
即便他走得很慢,僵直的背脊也昭示着主人的紧张,但是他的步伐却很稳定。
站到柜台里面后,他也没有坐下,而是飞快地看了眼在铺子里闲逛的客人,接着目光很快回到章北庭跟宋宴卿的身上。
“还有什么问题吗?”章北庭见状,跟宋宴卿走过去问道。
陈竟咬了咬牙,老实道:“掌柜的,我有些害怕。”
“前几日在隔壁,你师父让你收钱做账,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宋宴卿道。
“这不一样。”陈竟说着低下了头。
说出来可能会让人觉得没出息,但他确实又紧张又害怕。
几个月前,有幸被选中给小邹先生做弟子后,他便忍不住在心里幻想过无数回,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跟师父一样,独当一面,给掌柜的管一家铺子的账。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突然了,即便师父说他已经学得很好,他却还没做好准备。
他怕会做不好,对不起师父的教导,也辜负两位掌柜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