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些命运的不公,沉默了会儿,但因为不想做煞风景的人破坏她的好心情,于是道:“你一定会成为厨娘的。”
江左杨是宁公公的养子,在宁公公伺候文帝时,他需要帮忙打理府上一应事务与生意,常被人嘲笑,说他不像养子,像管家。
江左杨不反驳,他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名为养子,实为奴才,就像这个偌大宅邸的主人,名为九千岁,实则只是去了势的奴才。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荒诞矛盾的事接连不断地上演。
但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有人不在乎他究竟是养子还是管家,更不会人前尊他为少爷,人后骂他,那个人自然是弄璋。
弄璋那短暂的十六年里,所承受过的恶远比江左杨想象得多,但她总是默默消化着,没有抱怨,没有脾气。
江左杨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弄璋其实也不是什么圣人,她甚至都不识字,连《论语》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从每一次□□与奚落后,从自己难受的心情中,慢慢地总结出一个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然后把它默默实践在自己平日的言行中罢了。
可那样总显得她特别好脾气,特别好欺负。
在江左杨又一次帮她打跑了欺负她的人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冲她吼道:“你能不能有点脾气?你就这么傻傻地让人欺负吗?”
弄璋被吼得露出了难过的神情,看上去快要哭了,江左杨又后悔了,但实在拉不下脸来这么快就哄她,就这么梗着脖子站在她面前,也不吭声。
弄璋低着头揪着衣角,道:“没有办法啊,我除了忍耐,没有办法的。”
她确实是没有办法,天生的跛子,身体还不好,打不过人家,就算智取,欺负她的人有家里护,她呢?只会被爹娘点着脑门骂,说她不省心,一个天生的婢子都赶在外头惹是生非。
爹娘不会护她的,他们比起她身上的伤疤,更在乎破了的衣服洞。而很多时候,弄璋的伤还出自他们之手。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她没法选的出身,没法挑的爹娘,没法不要的身体,弄璋又能怎么办呢?她连字都不识一个,还是跑不快的跛子。
弄璋用一种很麻木的声音说:“你不是也在忍吗?大家都好不快乐。”
原来不是没有脾气,只是没有这个资本发脾气而已。
那天,弄璋与江左杨闹得不欢而散,很久,弄璋都没有再出现,江左杨一个人点着盏油灯坐着,也等不来那个为他煮面,好奇地与他打听外面新鲜事的姑娘。
直到后来有一天,江左杨实在憋不下去了,就去找弄璋,他才知道弄璋不在府里做工了,他爹娘跟宁公公求了恩典,把弄璋放出去做婚配,对方是个瞎子,快四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害怕没人能给他送终,于是用家里唯一的房子抵了六两银子出来,买了弄璋。
她爹娘倒不嫌这银子少,总觉得弄璋是个跛子,身体又不好,能卖个六两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于是欢欢喜喜把弄璋抬上花轿。
那天正好是弄璋出嫁的日子。
江左杨什么都没顾上,牵了马就直奔弄璋的夫家,四十岁的老光棍能娶到小娇妻是件喜庆的事,迎亲队伍吹打得格外热闹,也走得格外慢,江左杨很快就追上了。
他纵着马横冲直撞直接把队伍冲散,轿夫慌乱地把轿子放了下来,新郎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江左杨那时面对着垂落的轿帘却沉默了,他很想穿过轿帘上的破洞看清弄璋此时的神色,可又觉得没意思,以她的性子,她大抵会认命吧。
就在他预备掉转马头重新回去时,轿帘忽然被掀开了,新娘摘了盖头喊他:“宁公子,你带我走吧。”
那一如既往的怯怯的声音此时却像是蓄积了所有的力量,在江左杨的耳边尽数炸开,他愣愣的,新郎气到不行想把弄璋推回去,弄璋死死扳着轿沿看着他。
那瞬间,江左杨突然明白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