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摔在地上,发出了响亮清脆的声音。
荀引鹤遭此呵斥,却一动未动,道:“在与她重逢前,臣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糊涂事?”文帝笑了下,但眼神依然严肃又严厉,“朕看你脑子清楚得很,这折子你究竟是在何时写的?朕前脚听说镇北王妃携嘉和入宫见皇后,你后脚便派人进宫要朕让宁公公去等你,防止你被皇后截走,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荀引鹤道:“臣会说的,但希望陛下不要动气,动气伤身。”
文帝道:“你少让朕动气比什么都强,你说来。”
荀引鹤道:“此事还要从五年前,臣初上香积山时说起。”
文帝道:“你大可从盘古开天地时说起。”但顿了会儿,意识到些不对来,抬头看荀引鹤,“这女子不会是江寄月吧?”
荀引鹤道:“是她。之所以未在《陈罪表》中言明她的身份,是臣惶恐万一被有心之人捡去,识得她身份,有意害她。”
文帝喃喃道:“荒唐啊。”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宁公公,宁公公脸上的皱纹收得很紧,像是紧绷着什么,看着荀引鹤。
荀引鹤慢慢说了起来,从香积山的初遇,说到分别后三年的彷徨,与两年后被拒婚后的痛苦,他说了很多,说到江左杨告诉他什么是爱情,又说到文帝剔烛火的侧影。
文帝意识到,荀引鹤这不是在陈罪,而是剖开自己的心给他看。
文帝沉默地坐着,原本还算有精气神,高大的身形如今一下颓唐了下去,其实过去了那么多年,随着他逐渐坐稳龙椅,对当年的事早已不介怀了,那些刻苦铭心的痛苦与悲伤也成了浮光掠影,偶尔匆匆一瞥,也只会诧异自己曾有过那么至情至性的时刻。
他没有想到,他曾经的一剪悲伤侧影会这样深沉地拢在一个孩子的心上。
他听到荀引鹤说:“我不愿在临终前被人询问,这一辈子有什么遗憾的事时,说,我不记得有其他事,只记得未能与江寄月终老。”
文帝的眼皮沉重地阖上,曾经熟悉的倩影被深宫厚重的纱幔拢着,早已看不清了,可他怎么直到此时才发现?
文帝道:“她与你相差甚大,难为妻,你可以纳她为妾。”
曾经荀家也是这样说的,你可以封她做贵妃。
他的回答是什么?忘了,不重要了,他只记得她的回答——一纸和离书。
荀引鹤道:“臣所求是良缘缔结,双宿双飞,而非正妻奴妾,江寄月不会为人奴妾,臣也不会辜负她。”
文帝道:“辜负她?你们这般荒唐行事,若非朕愿意帮你一二,她连良妾都做不成,又谈何正妻。你要知道你父亲的脾性!”
荀引鹤道:“不,他会同意的。”
文帝惊诧。
荀引鹤道:“他不同意,这份《陈罪表》将会出现在言官的案桌上,天下人都会知道我强占学生之妻,要为天下人所不齿,他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出现的。”
这就是荀引鹤当时一定要沈知涯隐瞒与江寄月和离之事的真正原因,给江寄月剥出林欢一案的影响其实还是最不重要的,因为依着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轻易办到。
重要的是荀家,沽名钓誉,虚伪至极的荀家。
所以江寄月必须是有夫之妇,她的身份必须不能清白,只有让她成为荀引鹤的污点,荀引鹤才有能为之殉前程的底气,而这恰恰是荀老太爷的命脉。
文帝拍桌:“你疯了!倘若你真的如此做,被动摇的不只是荀家,还有朕!”
荀引鹤道:“所以臣先入宫与陛下商议,臣所求不多,既不为钱权,也不为名利,只想与心爱的女子在一起,臣想这并不过分。”
文帝道:“你是在威胁朕吗?”
荀引鹤道:“臣想,一个身负骂名的臣子会是陛下手里最无所顾及的刀,陛下用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