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襄仍旧坐在魏无忌的陵墓前, 怀里还抱着酒坛。
魏无忌身穿雪姬带着织女们不眠不休赶制的新衣服,一甩衣摆,跟着坐在了自己的墓碑前。
月光过于皎洁, 居然照得这一方坟墓如白昼般明亮。
魏无忌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碑文, 道:“你的字没有我好看。”
朱襄给了魏无忌一个大大的白眼:“我的字就这样, 忍着。”
魏无忌大笑:“虽不如我,比起世上其他人, 还算不错。酒坛子给我,你还真想把我的祭品全吃光?撑死你。”
朱襄从旁边拿起一个满着的酒坛。
他这次的力气莫名很大, 居然单手拎起酒坛递给了魏无忌。
魏无忌接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口朱襄精心酿造的琥珀色美酒, 赞叹道:“好酒!”
他遗憾道:“真该早点来寻你。即便我或许还是会被兄长逼死, 好歹死前和你喝一场你酿的好酒。”
朱襄道:“现在后悔, 晚了!”
他吃过的祭品不知何时又复原了。
朱襄将菜在他和魏无忌之间摆好,给魏无忌介绍自己亲手做的菜。
魏无忌吃一口夸一句,说朱襄的厨艺名不虚传, 什么厨神易牙,不如长平君朱襄的一根手指头。
朱襄白眼都翻上天了:“拿奸臣易牙和我比,你还真会说话。”
魏无忌再次大笑。
两人交杯换盏, 一边吃喝一边聊。
朱襄说起吴郡江南水乡的秀美, 说这里将来一定是鱼米温柔乡, 肯定会有很多文人墨客为其流连忘返。
魏无忌说起北方草原, 那真是风吹草地见牛羊,他抢了很多。
朱襄笑骂魏无忌一个好端端的魏公子,居然去了草原就变成了匪徒。
魏无忌戏谑朱襄一个举世闻名的国士,天天埋头农田灰头土脸,比他这个匪徒也好不到哪去。
魏无忌与朱襄第一次见面, 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是朱襄被逼离开赵国的时刻。
他们在邯郸城外相见,喝了第一场酒,也是最后一场酒。
之后天高地远,相隔十几年,两人虽然有书信往来,但书信连五指之数都没有。
一个秦国长平君,一个魏国信陵君;一个在江南,一个在塞北。
他们要通信太难了。
但魏无忌和朱襄都认为,他们是很合拍的好友。
如果他们有更多的时间门相处,一定关系会非常亲密,会无话不谈,会勾肩搭背做天下士人都会扶额的荒唐事,一点都不像封君该有的模样。
他们在得到对方的好消息时,总会想象自己当面与友人庆贺的模样。
他们会相互夸赞,也会相互打趣,甚至可能相互打起来。
朱襄肯定打不过魏无忌,但魏无忌一定会装作能被朱襄打过。
那场景,一定十分快活。
正如现在一样。
朱襄和魏无忌虽然出身不同,对世上许多事的见解也不同。但两人的性情确实非常合拍,聊得确实非常尽兴。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他们合该是一对挚友。
魏无忌又说起他那些放心不下的门客,说起葬在雁门郡的侯嬴,还说起雁门那些豪爽的赵将。
朱襄则向魏无忌抱怨秦王子楚,抱怨丞相蔺贽,嘲笑可怜的相国蔡泽被这两人折腾得焦头烂额。
魏无忌羡慕朱襄的好友。
朱襄则向往魏无忌在北疆的豪迈生活。
“待我闲下来,也去北疆看看。”朱襄道。
“你记得替我祭拜侯公。”魏无忌道。
两人的胃就像是没有底一样,酒喝光了,菜也吃光了。
魏无忌邀请朱襄一同躺在他的坟堆上,仰面看着本不该是满月的月亮。
魏无忌道:“我和你约好至少再喝一次酒却失信了,抱歉。”
朱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