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枕边已一片冰凉,燕翎早就离开了,琉璃窗布满了雾气,外面的一切是模糊的,却能感受到那绵长的冬阳与白花花的雪色。
洗漱梳妆,收拾停当,匆匆赶去议事厅,方才坐下喝一口茶,管外事的二等管事进来道喜,“少夫人,韩国公府传来消息,说是府上的二少奶奶今日丑时生了。”
屋子里的人都跟着说了喜庆话,宁晏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好生招待韩府的客人,下午我过去一趟。”
宁晏上午料理了家务,给徐氏请了安,又与她商量韩国公府道喜的事,想起云蕊之馋家里的糕点,吩咐厨房的梨嫂子备好。
昨夜雪虽下得狠,今日清晨起来,官道上却被兵马司的官兵清扫干净,原本各府前的巷子是不管的,兵马司的指挥使有意讨好燕翎,连带燕家跟前的道儿都被清理干净,管事的也灵清,请将士们到门房歇响喝茶,上了点心果子。
燕翎清晨回到官署区,却听说了一桩大事,原来昨夜兵部尚书齐缮回去时,踩着雪摔了一跤,这一下摔不得好,将腿给摔断了,齐缮已是六十高龄,当场昏厥过去,消息禀到内阁与奉天殿,炸开了锅。
齐缮本是内阁辅臣,又是两朝元老,眼下蒙兀女真虎视眈眈,万国比武在即,正需要他这个兵部尚书总揽全局,又在年关这个节骨眼,无异于雪上加霜。
皇帝急火攻心,丑时醒来,连着摔了几波茶盏。
齐缮是霍家的姻亲,是霍贵妃的姐夫,本是三皇子的强劲助力,骤然出了事,最急的是三皇子与霍家。霍贵妃一面盯着太医院派人去齐家救人,一面遣三皇子去霍家商议对策。
燕翎赶到内阁时,厅堂内是一片沸然。
“太医院掌院过去了,递了话出来,说是命勉强能保住,但半年内别想下床行走。”
“这还了得,咱们等得起,朝廷等不起,得请陛下拿个主意。”
“那么多使臣在京城呢,真是乱了套。”
大家喋喋不休,怨声载道,
“兵部已经乱套了...”
内阁首辅程镶遣人去司礼监递了好几拨消息,直到巳时初刻,小岳公公姗姗来迟,请三品以上各部堂官赶赴奉天殿廷议。
何为廷议,有重大兵戎,大案,或人事变动时进行廷议。
辅臣们相视一眼就明白了,皇帝这是要当庭擢选兵部尚书。
年底所有事撞在了一块,皇帝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位置空着。
大家整冠理仪,心思各异赶往奉天殿。
数十位三品大员闹哄哄跨进奉天殿,济济一堂的绯袍里,独燕翎一人长身玉立,静默不语,他神色冷隽立在一侧,眉心微微蹙起,思量着昨日从乌日达处得来的情报,这位蒙兀郡王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皇帝一将议题抛出,殿内先是一阵安静,渐渐的各人开始庭推,陆陆续续有些官员被推举出来,大家争相辩论,甚至相互拆台,谁也不服谁。三皇子因无实职,并不在奉天殿,太子却在。
总共推举出四人,三皇子一党的人提议户部左侍郎调任兵部尚书,旁人却嫌这位左侍郎精于算计,缺乏经验,不能总兵戎之事。
又有人提出让现在的兵部左侍郎接任尚书之职,可惜如今兵部的两位侍郎,一人一根棍子下去没个声响,办事是把好手,兵部各项政务手到擒来,偏生缺了一张好嘴皮子,震慑不住各方势力。另一人常年以提督军务奔赴战场,经验是足够,就是性子过于急躁,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
三皇子一派巴不得将户部左侍郎推上去,太子一党自然不肯就范。
来来去去,总没个合适的人选。
皇帝被大臣们吵得脑仁疼,撑额靠在龙椅,眼睛一刻都不想睁。
就在局面僵持之际,吏部右侍郎慢悠悠抖了抖官袍,不声不响来到殿前,
“陛下,人选是有的,就是怕陛下舍不得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