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中午的时候,徽宗正在批阅这几天积压下来的奏章,突然听到杨光华说:“宰相,皇上正忙着批奏章呢,您有事吗?”
自从杨光华明确为徽宗的御用秘书、并且坐在了那个特殊位置之后,皇上就规定,所有来见皇上的人,都必须由杨戬在门外通报一声,然后再由杨光华决定,来人能不能见皇上。只要杨光华不说让见,谁也不得晋见皇上。但章惇却从来都不遵守这个规定,每次他来见皇上,不论是在垂拱殿,还是在御书房,他都是昂首挺胸、大踏步越过杨光华的位置,直奔皇上而去,根本不理睬杨光华。尽管杨光华每次都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笑容可掬地向他询问,但章惇毫不理睬。
皇上听到杨光华那句话,目光就从奏章上移开来。一抬眼的功夫,章惇已经站到了徽宗的对面。然后,从袍袖里抽出了一份奏书,递到了徽宗的面前。徽宗搭眼一看,两个大字格外刺眼:“辞呈”。
原来,徽宗召集的专门会议结束之后,章惇就让李清臣去找司天监,确定大行皇帝出殡的日子和时辰。
章惇回到办公室,本想捋一捋思路,考虑一下为大行皇帝举行国葬的完整方案。可此时眼前却闪现出了两次遭受弹劾的情形,还有徽宗继位以来、他跟徽宗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脑子里有个声音突然响起:连续的阴天,倘若大行皇帝的棺椁,在半道迟滞耽搁了时间,你这个山陵使可就不好交代了。
章惇的肩膀抖了一下,眼睛快速地眨巴了一阵,顿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章惇知道,那个无脑的小皇帝,不可能借大型皇帝出殡这种特别事件来对付自己,他恐怕想都想不到、也不可能这样想。他以为:这段时间以来,徽宗对他的态度,还有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来看,徽宗对他的看法正在发生变化,是向好的发展趋势。他能断言:大宋朝眼下来看还离不开他章惇,不仅仅是大行皇帝丧葬这件大事,而且从国家治理、朝政处理等方面,没有了他章惇,恐怕都会出问题,朝廷这架机器可能就会运转不畅,甚至停摆。所以他相信,五天之内为大型皇帝举行国葬的决定,完全是徽宗根据朝廷的礼制和他自己的想法作出的,而不会有其他的什么问题。可是再想想这样的天气,并且这中间还会有大雨,从汴梁到永安,三百多里路程,沿途全是又粘又塇的黄泥,尽管可以让沿途官府组织百姓铺垫沙子和石子儿,但是那么多的车轿,特别是拉着大行皇帝的棺椁的大型轿式马车,又宽又重,一旦陷到泥里,或者倾斜滑下路面,甚至翻倒栽进路旁地沟,马匹再多也无济于事。再说,皇家这么多人,从皇后后妃王爷公主,在雨天里的吃住行用,哪怕出丁点问题,他章惇都要负责的。这些问题叠加起来,他的罪责可就大了。到时候他是有口难辩,有理也说不清啊。即便徽宗想保护他,想要为他开脱,可当这些事实摆在那里的时候,他是推都推不掉、逃也逃不脱的。
这么一想,章惇抬起右脚,“咚”,跺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干脆辞职,谁有本事谁干,谁有能耐谁办吧。我给你个告老还乡,反正啊,大行皇帝的国葬结束之后,我这个宰相恐怕也干不长久了,尽管看起来徽宗还离不开自己,朝廷离不开自己,可是当自己倒霉踩了狗屎运的时候,逃都逃不掉啊!真到了那时候,徽宗恐怕也不会为我说话,替我撑腰的。”就在这种想法的推动下,章惇立即坐下,写就了一篇《辞呈》。
章惇的性格,历来是做事果断干脆,既不拖泥带水、更不会犹犹豫豫,说了算、定了干是他一贯的风格。
徽宗看到“辞呈”这两个字先是愣了一下,瞬间心里有点儿不快,心想:刚刚安排好了,你就翻脸不认帐?关键大事当前,你却打退堂鼓,要当逃兵还是想做泥鳅?再不,就是想要我的好看?
这样想着,心头就在起火苗,但语气依然平和地抬头看着章惇问道:“宰相啊,你是三朝元老,知道孰重孰